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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見過埋沒在農村的人才嗎?_被農村埋沒的人才

心向那邊說: 我們村有一個,地主成分,我從記事只知道他是掃大街的,另外就是,當凡審判人的時候他都掛個牌子、戴個…

心向那邊說:

我們村有一個,地主成分,我從記事只知道他是掃大街的,另外就是,當凡審判人的時候他都掛個牌子、戴個紙糊的錐形的圓大高帽低著頭站在邊上陪著。那時候的地富反壞右,除了極積勞動改造別無選擇。我是1977年的1月份高中畢業的,好像是78年吧,聽說省裡面來的人把他請去了,據說是省磷化廠的主要設備有問題產品不能達標的問題把他請去的,後來全家都搬走了,至此再沒見到過他本人。據說,被請去以後成了廠裡的工程師

遙山清風明月說:

那是八零年的事,這一天,公社新來一個書記,他下鄉檢查工作,這時,稻粒已經發黃,各個生產隊都在準備秋收,他發現一個生產隊場上還在給麥子脫粒。通過了解,這個生產隊有一百多戶,五百多口人,隊長長期身體不好,人心渙散,生產停滯。他和大隊商量重新選隊長。

選舉會上,大家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選上了他,他叫趙一品,是個老三屆的高中生,高考恢復之後,有人考試之後去找他,有一道數學題沒有做,他輕易做出來了。他原本也要去考,因為家庭託累沒有報名。

上任第一天,他在群眾會上表態,一年之內,產量翻一番,人均分配翻兩番。有人說他吹牛,有人問他,兌現不了怎麼辦?他說:兌現不了,一是辭職,二是全家一年白幹,不要一分工。

上任後,三天沒有一點動靜,群眾玩了三天,大隊催他,他說不忙,有人說他後悔了。

第四天,他開群眾會,宣布兩項措施,一是改革計酬方法,他說,比如割稻,過去是十分一畝,現在降為二分,每人每天任務是二分地,超額部分,報酬翻十倍。第二項,搞手工業的戶,原先定每年交隊三百元,記三百工,那時,工分實價只是幾角錢,基本上沒有人交,現在他宣布,十天內交的,按實際工價記酬,超過一天,按原規定辦。以上欠的,在一個月內交,減免一半,報酬同樣,過期不交,按原規定。

過去,隊長喊破嗓子,群眾也是七點上工八點到,現在,沒有人喊,天不亮人都到齊了。三天的活,一天就幹完了。

他從手工業戶那裡,籌集了近萬元資金,那時,碳銨肥才八元錢一袋,一下子解決了資金問題。

他用隊裡黃豆打油,把油分給群眾,豆餅加上磷肥發酵種麥子。他跑到外地購來良種,結果,僅僅十多天,全大隊第一個秋收秋種結束。

他又開墾一塊河灘荒地栽油菜,等到忙完之後,他又跑到水利局訂了十幾萬條草包,一個冬天,家家戶戶打草包,單這一項,平均每戶就收入了近千元,是過去生產隊一年收入幾倍。

第二年,他又在棉花地裡套種西瓜,單西瓜收入,就超過了棉花收入,收完西瓜,他又種下羅卜,那一年,每戶都分了一千多斤羅卜。

第二年,小麥平均產量超過八百多斤,水稻畝產過千,糧食總產翻了一倍半,人均收入翻了好幾番。

這個朋友的故事還有很多,這裡只講這一小段,不知算不算一個人才。

大花貓71373869說:

1989年,我在一個汾河邊的小村裡修理電視機時,碰到過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,衣冠不整,邋裡邋遢。他獨自一人住在兩間破屋裡,沒有子女,也沒有老伴兒。看見他院子裡的八木天線很特別,一問,是他自製的。

我不敢自吹是製作電視接收天線的專家,但是讀了王國強寫的《電視接收天線》一書後,還是很有心得的。我自己製作的寬頻帶八木天線也很受歡迎,在山區賣了不少。一點兒也不亞於市售的天線。但是他自製的天線看起來比我做的還要好。

當時覺得很奇怪:這麼大的年令能有製作八木天線的能力並且做的很精準,不是一個沒文化的人能幹了的事。仔細一打聽,原來他曾是閻錫山的電臺臺長,不僅精通無線電報收發技術,而且維修電臺也十分內行。更厲害的是村裡會計的女兒在護村堰外背英語單詞,他聽見讀音不準確,竟然能糾正和示範。有人拿英文文章讓他讀,他順口就翻譯出來了。據懂英語的老師講,水平極高,比他們強多了。

那時候的農村有那樣的英語水平,的確罕見。

皖俠漂泊說:

見過,記得小時候我們村裡有個修鞋的光棍,大約四十歲左右,聽父親說是討荒到我們這裡的,已經在我們村裡生活了十幾年,具體哪裡人也不得而知,平時靠修鞋和農忙時幫人幹活為生,因是外地來的,也沒有土地,就住在我們村上2間無人住的草房裡,這2間草房的主人一家搬走了,反正草房也不值錢,就留下來,修鞋人來之前房子已經空了有一年多,村上人就叫修鞋人住在那裡。

平時我們小孩很喜歡到修鞋人家裡去玩,因為修鞋人人很好,看到村裡任何人都很客氣,特別是我們小孩,有時還給我們一點糖果吃,那個年代能吃到糖果也不容易,因是八十年代初。我們小孩喜歡到修鞋人家裡去的另一個原因是修鞋人很會講故事,而且講的非常精彩,每次都能聽的入迷。

通過一件事情,我們才知道修鞋人那麼厲害!

那時村裡放電影一般會在村部的一塊平地上,一年很難得看幾場電影,知道今晚放電影了,我們幾個小孩早早吃過晚飯,帶著小板橙坐在最前面,那晚看的電影記得是劉三姐,正放到對歌的時候,聽到有吵鬧聲,因小孩都有好奇心,我們也去看看什麼原因,是幾個外村的混子和修鞋人吵起來了,因為每次放電影,修鞋人都會擺攤修鞋,而且生意很好,幾個外村地痞想找修鞋人要點錢買煙抽,修鞋人不給,一開始還只是吵嗎,修鞋人一聲不響,漸漸地對方有一個地痞把修鞋人的攤子踢翻,修鞋人還是一句不響,但已經站了起來,接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地痞上來要掐修鞋人的脖子,修鞋人閃開了,這時幾人地痞圍上了修鞋人,其中一人說:我們向你要幾個小錢是看的起你,一個修鞋的,給臉不要臉,今晚叫你知道怎樣做人,這時修鞋人說話了,你們真要動手,那行吧,好些年沒活動了,活動一下也好,幾個地痞首先衝向修鞋人,也沒見修鞋人怎麼樣,就是閃了幾下,幾個地痞都不動了,我們小孩最好奇,為什麼修鞋人只閃了幾下,那幾個地痞都不動了呢?最後修鞋人說,你們就在站幾個小時吧,算是給你們一個教訓。說完收起鞋攤走了。

自從這件事以後,村裡人再也沒見過修鞋人,這麼多年過去了,每次我回村和幾個兒時夥伴談論最多的還是修鞋人,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來最想找到的一個人!

太陽雨吖說:

肯定有的。容我介紹幾個老人,你們評論一下是否是被埋沒的人才。

在我讀高中的時候認識一個門衛。他現在有八十多歲的樣子,讀過大學,專業是俄語。寫著一手好字,曾經還送過我一幅字,現在我還珍藏著。按照他的年齡,讀過那麼多書,肯定是有個很好的正式工作,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,讓他成了一個門衛。

第二位是我的大姑父。他的才就是他的嘴皮子。他沒文憑嘴皮子卻相當厲害。出口成章,特別逗樂。每次聽他聊天都會被他逗得捧腹大笑。如果生在這個年代,趙本山肯定會收他當徒弟?

第三位是我大伯。和他同學歷同年齡的一般都會當個老師或者有正式工作。是他自己的原因,一直在家務農。不過他的地種得不錯,自己種的菜到集市上也能賣個好價錢。也有點存款。

第四位我想說說我的老爸。因為受我大伯影響,他的繼母不讓讀書,一邊幹活一邊讀書,將就讀了三年書。而且他一輩子沒走出去過。就靠在家看報紙看新聞了解天下。他會經商,有遠見。他是最早一批萬元戶。他從報紙上看到珠江三角洲要開放認為是個機遇,可惜老媽捨不得家鄉,我們還小,不忍心我們受苦就放棄了。曾經有過經營不善的國營企業邀請他去做管理者,老爸習慣了無拘無束,只想做自己的生意。他靠自己的力量,從小做起,就在我們老家如今擁有15萬蛋雞場。我想說,如果他能走出去,或者讀再多點書,可能會有更大的舞臺。

以下就是市政府給老爸頒發的證書,拿幾個代表分享一下

淡眉1969說:

見過啊!

我的伯父就是埋沒在農村的人才。

伯父是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大學生。畢業後被分配到省水利廳工作。伯父工作很努力,工作能力也強。工作不長時間後,就能夠獨當一面,成了水利工程師。

六十年代,伯父被打成了右派,臭知識分子。被送回農村老家改造。

伯母是個不識字的小腳女子,長得很醜,個頭也矮,只有一米四的身高。在一米八的個頭,長得帥,而且有知識的伯父眼裡,伯母是配不上他的。伯父嫌棄伯母的醜陋,嫌棄她的矮個子,也嫌棄她的小腳,她的不認識字兒。對於這樁門當戶對的由彼此父母包辦的婚姻,伯父由最初的抗拒到後來就只能是屈從。

但,他們從來都沒有幸福過。他們三天兩頭吵架。伯父經常摔門出去,留下伯母在家又罵又哭。

伯父一般與伯母吵架後沒有其他去處。他會到生產隊的場屋裡,他就在那裡給生產隊打耕地用的犁,做揚麥子用的木掀,生產隊的農具都出自伯父的手。鄉親們誇我的伯父聰明能幹。他們經常找我伯父安裝農具,有的人家還找我伯父打家具。後來,伯父就在家裡支起了木匠的架子,做起了木匠活。

伯父安裝的農具很好用,他似乎能變腐朽為神奇。他打的家具又結實耐用樣式又好看,好像他天生就是做家具的。伯父得到了鄉親們的喜愛。

伯父的自留地裡,種著各種蔬菜,長勢比其他人家的都好。自留地的四周栽種著各種水果樹,除了冬季,其他季節都有水果吃。水果成熟的季節,伯父把水果摘了,分送給鄰居吃。兒時的記憶中,伯父的自留地就是我們童年的樂園!

閒下來的時候,伯父卷一桿菸捲,點燃了,眯縫著眼,吸著他的菸捲。有時候,吸著吸著,就停止了,發一陣子的呆。這時候的伯父,臉上寫滿了落寞!

1980年,伯父去世了,時年69歲。伯父的一生都埋沒在了農村。伯父是心有不甘的,無論是事業還是家庭!

布衣卿相1123說:

我考上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以後,村裡有個老人經常在我放假的時候來我家,和我討論歷史問題。

當時村裡的老人,都喜歡聽說書,很多人的歷史知識都來源於書場或戲劇。但是這位老人的歷史知識卻是來自於正兒八經的史書。

他第一次來我家時,是我大一時的國慶放假。當時時上午九點多,我在看從學校圖書館借來白壽彝編的《中國通史》。他應該是剛從菜市場賣菜回來,把空籃子放在門口,進門看到我在看書,就匆匆看了兩眼,也沒看書的封面,就直接開始對白壽彝主編的《中國通史》進行點評,別的我沒記住,當時只驚詫於一個農村種菜賣菜的老頭,對這麼一步煌煌巨著居然如數家珍,而且他還說,這部書在校勘的時候不是很嚴謹,有個別年份有錯誤。當時我還不服氣,覺得他在瞎扯。

他還問我對三國時期的歷史有沒有研究?我一大一的學生,哪敢說對歷史有研究啊?也就是看過《三國演義》而已。他跟我說起,研究三國,不能看《三國演義》,要看《三國志》。還舉例說三國演義裡「火燒赤壁」是有預謀的,但在三國志裡,就是個遭遇戰;另外還舉了幾個例子,感覺比我們學校的老師講得專業。

講得興起,他開始背諸葛亮的《出師表》,「臣本布衣,躬耕於南陽,苟全性命於亂世,不求聞達於諸侯……」那種神情,就像在回憶年輕時情人寫的情書,原本有點佝僂的身體站得筆直,渾濁的眼中有光芒射出一樣。

我說我對佛教歷史比較感興趣,他又說喜歡佛教就要看湯用彤的書。說實話,當時我都沒聽過這個名字,他蘸著水杯裡的水,把這個名字寫在桌子上,讓我記住。

後來,我每次回家,他都會來和我聊天。為了能和他聊天,也為了不被他看不起,我在學校裡看了很多書。我媽說,這位老人外號「法寶」,總說讀書就是改變命運的法寶;他隔三差五上街賣菜,路過我家都要問我媽你兒子什麼時候回家。

我問我媽這人什麼來歷,我媽說不清楚,只知道他是從大城市回來的,他的家人對他的經歷也是諱莫如深。我想這也許就是一個好學的老頭,在看了很多書以後,沒法和農村裡其他老頭交流,只能和我這個歷史系的學生談談吧!

直到我大四籤訂了就業協議,要去離家五十裡外的一個鎮上教書了,他來我家看我,我留他吃晚飯。喝了一點酒,他突然神情凝重地告誡我,「在高中教書,一定要注意和女學生保持距離。」我很奇怪,怎麼老人家的思想會這麼封建?借著酒勁,他說起了他的過往:文革結束後,他考上了南京一所大學的歷史系,後來留校任教。當時年輕,和一個學生談起了戀愛,後來因為各種分手。分手後,那女生向學校領導舉報說他利用教師身份「欺負」女同學,並揚言「受辱」後要自殺。事情鬧得很大,最終他被開除公職打回原籍。他一介書生,啥都不會,只能種點菜餬口,閒時看看書。一直到五十多歲,沒有成家立業沒有妻子兒女。他說他的這些往事,他從沒和別人說過,他覺得和我投緣,才說給我聽。

這一刻我才明白,原來他曾經是大學裡的歷史教師。而且他居然才五十歲?看他的樣子,我覺得他起碼六十多的感覺!我以前對他怠慢了。我答應,等我工作空一點,一定回來看他,還要向他求教。

可惜,等我回家時得到了他的死訊。在我工作後沒幾天,他在早上賣菜的途中遭遇車禍。賠償金由子侄給他辦了喪事之後,剩餘的也由子侄分掉了。

我想,在這寂寥的人世間悲催地活著,死,也許就是個解脫。

天將不二說:

幼時,村裡有一家三口怪人,不事稼穡,卻又衣食無憂。

關於這家人,傳說頗多,尤其是這家女人,和患過腦炎的兒子,被鄉人傳來傳去,頗有些傳奇色彩。

男主人身高一米八以上,具體多少,恕我實話實說,沒有人知道。面相白淨,臉上無須,頭髮油亮而稀疏,每天梳一個背頭,很有些威勢。他的夫人也是個頭高挑,面相狐媚,喜穿旗袍,腳蹬厚底繡花紅布鞋,頭髮密而柔,腦後挽髮髻,插一支質地不明的簪子,非金非銀,不木不玉,據說很值錢,到底值多少錢,沒人知道。

他們的「傻兒子」也是身材高挑,可惜因為有腦炎後遺症,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走路,整天東倒西歪,踉踉蹌蹌,說話不清不楚,有可惡的孩子不懂事,稱呼人家傻子,其實那人不傻,思維正常,而且心地善良,只是身體機能受損嚴重,不能正常表達而已。

如今這一家人,已經過世三十餘年,就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,一家三口,紛紛離奇死亡,村人們有自以為是的,說這是這一家人的命,這裡的「命」不是命運,而是「命令」!眾說紛紛,莫衷一是。

我在十三歲時考上初中,忽然對毛筆字產生興趣,那時鄉村中學裡的學生,如果想培養點課外興趣,全憑運氣。如果你的愛好和某一個老師的特長契合,恭喜你,你找到了一個指導老師,不至於自己摸索,折騰半天,找不到門路。如果沒有老師對你的課外愛好有所涉獵,比如正兒八經的毛筆字,你就要自己埋頭苦練,自學成才,沒有人可以給你幫助。

倒不是有意冒犯當年鄉村中學的一眾教書先生。當時五六十歲的人不少,按說也是從民國走向共和的人物,在舊社會裡待過,當然更多的時間是長在紅旗下,應該是接觸過不少傳統教育,又是為人尊重的教書先生,怎麼就不能寫一手漂亮的毛筆字,以至於學校裡要實行掛牌制度,各種房間門口的牌子,還要請來別的文化人,替學校書寫。

我要學書練字,苦於沒有師傅領進門,常常在爺爺跟前抱怨。

爺爺被我纏磨得煩了,一天,去村裡的代銷點買了兩包點心,一包糖,兩個水果罐頭,提回家說,你好好準備一下,晚上帶你去拜師。

晚上,爺爺帶著我敲開了那一家人的大門。

羽楓,孩子要學大字,麻煩你來了。

我跟在爺爺身後,偷眼看這家人院裡的情形,院子不大,東西走向,卻是南北更長,北房三間,青磚打基後用土坯壘牆,房頂有瓦,瓦下壓著厚厚的草柵,牆上開著窗,很小,像沒有睡醒人迷離的眼睛。院裡有東西廂房,像是現在的臨街違建,隨便幾根柱子支著,上面也是青瓦壓著草柵,東西廂房間過道應該只有一米多寬,因為我們三個往屋裡走,不能排成一排。

北房屋裡地面下沉,過門檻後下行,把我嚇了一跳,以為掉進什麼地方。屋子很小,三間貫通,隔以帘布,看布局式樣,應該東房是老夫婦臥室,西房是他們兒子臥室,中間堂屋,靠北牆有一張舊式八仙桌,光線不明,看不出顏色,只是式樣好看,有雕花、陰陽字。桌上擺著茶盤,有茶壺、茶杯,桌上靠牆放著茶葉壺,燭臺,還有別的東西,我不認識。

我爺爺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子上,對方禮讓我爺爺坐在客位上,又要拿茶壺沏水,爺爺抬手制止,坐不住,說完就要走,就是孩子學寫大字的事,想麻煩您這位大先生,給指導一下。

對方沒有立即接話,兀自坐下來,掏出紙菸,遞給我爺爺一支,爺爺擺手不吸,他獨自點了煙,深吸一口,稍停,緩緩吐出煙霧,人就隱在煙裡,影影綽綽。

指點兩下可以,拜師就免了,你知道,我不認親戚,不交朋友,不收學生。我這人前路不明,歷史複雜,就是得過且過,如果你能看得上,孩子也願意學,我可以指點三五次,寫字不是什麼高深的學問,楷草隸行都離不開一個「勤」字,書讀百遍其義自見,寫字亦然。師傅領進門,修行在個人,有沒有造化全靠自己,別人再耳提面命,本身不是那個材料,也是棉花柴銑頂杆,白浪費那個工夫。

爺爺點頭,羽楓說的是!

東西我留一包糖,其他的一會兒你提回去,你知道我和夫人都好甜食,小偉有低血糖,留下這東西我還有用,其他的留給我就浪費了。

孩子學書這事你看這麼辦,我可以指點他五次,根據需要讓孩子自己決定什麼時間往我這裡來,要一個人,晚上來,在外人面前不要說起這事,行嗎?

貌似疑問句徵求意見,實際態度堅決,語氣生硬,話裡意思透著權威和凝重,不容反駁、質疑。

爺爺沒做糾纏,點頭應允。起身告辭,往門外走,門帘輕挑,女人從東屋探出頭來,微施薄粉,笑意盈盈。

大哥慢走!

好,弟妹,驚擾到你了?!

我跟著爺爺往外走,男人往外送。

不經意間,爺爺問:日子過得還行?

男人說還行,有吃有喝有花,湊合著過唄。

出了門,告別。又沿著胡同前行幾十米到盡頭,左轉,走上大道。我問爺爺,這家人是幹什麼的,怎麼覺得奇怪?

爺爺呵斥我小孩子不要亂說亂問,只管練好我自己的字,有不懂不會的就來問。

以後的日子裡,我單獨去過這家幾次,也進過他們家的東屋和西屋,情形與一般人家不同。東屋主臥裡,也盤著火炕,炕上被褥都是緞子面的,十分華麗,堆放著好幾個大木頭箱子,女人愛穿旗袍,整日呆在炕上,吸菸袋,菸袋杆小巧精美。二人聊天,經常說外語,我那時已經開始學英語,知道他們也說英語,但是又不限於英語。

西屋是他們兒子的臥室,僅有可以躺臥的逼仄空間,其他地方堆滿了書和雜物,有幾個包袱,材料用的是將校尼,農村很少見。

男人學識淵博,書法功底深厚,引經據典張口就來,大多數時間枯坐,如老僧入定。有一次大概他心情不錯,給我講抗日、解放戰爭時期國民黨高層人物趣事,就像說起身邊事,細緻而從容。

八五年夏初,男人吐血亡,說是吃了雨後的毒蘑菇,出殯那天,屍體裝進棺裡,有陌生人駕駛吉普車進村,以驗屍為名強行拉走棺材。其子小偉七天後吊死在自己臥室房梁上。小偉病殘,生活不能自理,莫說上梁栓繩,上炕都難!男人死後第五十天,女人無疾而終,死時躺在自家東屋炕上,穿戴整齊,據說穿金戴銀,極盡奢華,旗袍上綴著翡翠飾品,足蹬高跟鞋,菸袋放在身側,所有木箱子都打開,裡面空無一物,只是村人說,那些天夜裡,狗叫的歡實。

八七年,有一個退休的將軍,從臺灣回來省親,問起這一家三口,聽說都已經過世,嘆惜了幾聲,也沒有下文。

就有好事者,說男人是什麼太保之一,抗日時期做過大貢獻,後來軍隊南撤,他不屑於自己人打自己人,隱姓埋名在上海一家風月場所,結識了女人,她本是一代名伶,委身風月,苟延殘喘而已。男人事發後,攜女人逃亡,一路輾轉,正趕上潰敗混亂時機,有驚無險回到北方。他們的兒子小偉自然不是他們的兒子,而是一名殺手,奉命追殺他們,被男人略施小計,降服後用藥致殘,留下一命,收為義子。至於為什麼來到這裡,安家於此,當然是因為男人本就是這個村的人,自幼聰明,素有鴻志,年輕時考取黃埔軍校,第幾期無人知道,頗得重要人物賞識,畢業後做機要秘書,侍衛長,所以有人在他家西屋的雜物堆裡,撿到過一把「中正劍」,不知真假。

夢潭月說:

我大伯就是埋沒在農村的人才,看到他我就知道了什麼是「低調的奢華」,雖然有才但是卻一輩子待在了農村,但是卻自得其樂。

我大伯叫趙汝清,人如其名,一輩子平淡如水。據我爸說,我大伯年輕時就是個怪人,那時候我爺爺是生產隊隊長,主抓全村的生產勞動,我大伯最喜歡和我爺爺對著幹,總是耍小聰明逃避勞動,我爺爺也是鐵面無私,沒少扣我大伯的工分。

掙不來工分也就算了,家裡的吃食,我大伯也想盡各種辦法,收入囊中。比如隊裡分給每家每戶為數不多的核桃,我大伯偷偷拿出來,在核桃外面裹一層泥巴,每天拿在手上把玩兒,我爺爺愣是沒發現,不幾天核桃就都進了我大伯的肚子裡。用我爺爺的話說,我大伯是「遊手好閒」「不學無術」。

除了我爺爺,村裡人人都說我大伯聰明,生產隊年底算帳時必定會讓我大伯上場,一分一釐都不會錯。

後來聽說要恢復高考,我大伯非常興奮,但我爺爺卻不願意我大伯去參加,家裡人手本來就不夠,我大伯走了,家裡又少了一個勞力。可是爺爺拗不過我大伯,他還是參加了1977年的那次著名的高考,並且成了我們縣的高考狀元。

後來,我大伯就去了省城上大學,成了我們村裡飛出去的「金鳳凰」。誰都以為他會飛黃騰達,這輩子不再當「泥腿子」了,可是沒想到他最終會回到農村。我爺爺聽說他要回來氣的夠嗆。

這次回來他和之前不一樣了,以往我爺爺趕他去地裡他都不去,這回趕上了包產到戶,他和打了雞血一樣,往地裡跑,分到我們家的地,他和我爺爺單獨要了一塊最不好山坡地,自己種了許多板慄樹,村裡人那時都笑他上學上傻了,種點板慄樹不當吃不當喝,好幾年也不掛果,不是瘋了是什麼?

我大伯不理他們,整天鼓搗他那點樹,著了魔一樣,有時還去省城找技術人員,回來之後就對著樹修修剪剪。我爺爺也很無奈,成天嘮叨,當初就不該讓他出去上學。

過了幾年,板慄樹終於結果了,我大伯把一袋袋板慄拿到市裡去賣,賺了一大筆錢,這回村裡人才知道種樹比種地值錢多了。紛紛跑到我家來,要跟著我大伯一起種樹。

後來,我們村成了遠近聞名的板慄村,附近許多村子都來我們這買樹苗。縣裡的林業局也經常聘請我大伯去農戶家裡做技術指導。

我大伯還在我們這兒開了板慄加工廠,把農戶的板慄收集起來,做二次加工,而且也解決了許多人的就業問題。

我們本地的許多特產也被我大伯開發起來,比如我們這裡有許多山,山上有許多酸梨樹,自然生長起來的,成熟了也沒有人去收,我大伯覺得這是純天然綠色食品,就把這些酸梨都收集起來,弄了個飲料加工廠,成了我們本地的特色飲品。現在我大伯成立的公司是主打食品加工,板慄、核桃、酸梨、山楂、慄蘑等品類繁多。

對於教育,我大伯也是非常重視,我們縣裡一中的教育基金就是以我大伯的名字命名的,每年我大伯都給學校捐款,資助貧困學生。

忘了說了,我大伯在大學學的是機械專業,廠裡的設備如果壞了,許多時候都是我大伯親自去修,有些設備是國外進口的,說明書上的英文太專業,沒人能看懂,我大伯買了許多英語詞典,沒事就喜歡研究。六十多歲的人了,戴著老花鏡,一口純正的英文和國外技術人員交流,看傻了所有人。

我爺曾經問過我大伯,當初為什麼選擇回來,我大伯說他去上了大學之後才感覺自己和城市格格不入,以前最看不上的黃土地,成了他最懷念的東西,1978年國家宣布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,他就下定決心,一定要回農村,去了城市他才知道,農村人太苦了,他希望自己能回去幫大家一點兒忙。

結束語

我國14億人口,其中農民接近6億,這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,其中有許多能工巧匠,也有許多敢闖敢幹的致富帶頭人,他們有的是一輩子紮根農村,有的是從鄉村走出去,然後又回到鄉村,他們給鄉村帶來了新的氣息,改變著鄉村的面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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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瓦要問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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